那年新兵下连，我攥着背包带的手心满是汗。不是由于行将开端的集训，而是传闻咱们的团长要亲身督训。早就传闻过这位阎罗团长的威名——36岁就当上边防团团长的狠人物，连副团级干部在他面前都像新兵似的夹着尾巴。
记住第一次见到团长，是在全团开训发动会上。他背着手从行列前走过，作战靴砸在地上的动静像是踩在每个人心尖上。忽然在第三排站定，伸手捏了捏一个新兵的衣领：领花歪了五毫米，你班长明日交查看！那个新兵当场就白了脸，我悄悄瞥了眼自己的领口，后脖颈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。
真实领教团长的凶猛，是在文艺汇演前夜。其时咱们连排了个军体拳节目，团长说要亲身检验排演。舞台灯光打在水泥地上泛着惨白的光，我站在行列里能听见后排战友咽口水的声响。前面几个节目都顺畅过关，直到轮到我同班战友王浩做鲤鱼打挺——这个平常在训练场能连翻三个跟头的山东小伙，在团长眼皮底下竟然翻到一半卡住了！
整个礼堂的空气瞬间凝结。我看见团长的背影猛地绷直，像是拉满的弓弦。他大踏步跨上舞台，作战靴和木地板碰击出让人心惊的闷响。知道为啥叫鲤鱼打挺吗？他的声响像砂纸擦过铁皮，鲤鱼跃龙门是要拼命的！话音未落，竟把常服外套甩给周围的顾问，显露里边的迷彩短袖。在全场呆若木鸡中，团长一个妥当的助跑，腰腹发力腾空而起，身体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，落地时连呼吸都没乱。
那天晚上，咱们班集体蹲在器械室加练到清晨两点。王浩的作训服后背全被汗浸透了，我给他压腿时听见他牙齿咬得咯咯响。忽然门被推开，月光里站着个了解的身影。腰腹发力要像绷簧，起跳瞬间屏住呼吸。团长扔下这句话就走了，留下咱们面面相觑。后来才知道，他让炊事班给咱们留了夜宵。
汇演当天，王浩的鲤鱼打挺赢得满堂彩。谢幕时我看见团长坐在第一排，嘴角可贵地翘了翘。但真实让我震动的是三个月后——在军区交锋选拔赛上，团长竟然亲身给王浩当陪练！那天我在器械场看见团长光着肩膀演示单杠大回环，古铜色的后背被晒得发亮，王浩在周围数到第32个时声响都劈叉了。
五年后我退伍返乡，传闻王浩提干进了教导队。上一年战友集会，当年的文书神秘兮兮掏出手机：你们猜现在谁在带全军区的特战集训？视频里，王浩正在给一队特种兵演示战术动作，那个腾空侧踹的姿态，像极了当年团长在舞台上腾跃的弧度。
前几天路过老部队驻地，远远望见营区门口站着个了解的身影。尽管两鬓已染霜，但那个笔挺的站姿让我瞬间认出是团长。他正跟岗兵说着什么，忽然伸手帮对方正了正头盔。落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模糊间和二十年前那个在舞台上腾空的身影堆叠在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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